一晃有二十年沒聯系，今年夏天突然接到小琴打來的電話。她說兒子考上大學了，請大家去吃喜。放下電話我感慨萬端，思緒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。

小琴是我小時候的鄰居。我家住西院，她家住東院。兩家中間有一條通向南北大道的胡同。隔著胡同，對方家在院子里做什么，看得一清二楚。

小琴個子高高的、瘦瘦的。農村的小女孩總是灰頭土臉的，只有小琴天天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凈凈。所以村里人都把她叫林黛玉。

雖然和我同歲，但小琴早一年上學，一直比我高一年級，再加上生日大了幾天，所以見到她的時候叫琴姐。琴姐在班級里是學習的尖子，叫姐的時候又多了分敬重。

小琴高中畢業那一年，正好趕上第一次高考。天不遂人愿，小琴只差一分沒有考上學，失望的不止是她一個人。

小琴認為僅僅是一分之差，自己再復習復習，不考上大學上個中專離開農村是不成問題的。所以高考剛結束，她就開始新一輪的學習復習。小琴復習的第一年，我也到縣里讀高二了。每個周末回來，小琴都帶上琢磨不準的問題來找我，一起研究計算。開始的時候還需要我用心思考，后來就覺得她提的問題非常簡單。這說明小琴所學的知識已經不適應競爭激烈的高考了。雖然在復習中自己進步了，但進步的速度被專門針對高考的教學方式給抵銷了。

果然，在第二年的高考中，小琴又離最低的錄取線差了六分，再一次落榜了。小琴不服輸，第三年要去縣城的高中去復讀。

頭一年復習的時候，因為考上的希望大，而且在家學習只是少了一個勞力，并沒有其他開銷，家里人還算支持。但這回要花復習費，還要管吃住，家里有點兒吃不消。

媽媽顯得格外不耐煩。

假期里的一個早晨，還沒起來就聽見小琴的媽媽在院里罵：挺大個丫頭咋就不想嫁漢子呢，整天上什么學，家里要窮掉底了，哪有錢供??！

我上學走了，聽說小琴還是去復習了。臨走那天，媽媽把她的書包藏了起來。是小琴的爹爹像做賊一樣偷出書包，再送給等在村外的小琴。

這年高考，小琴又未能如愿。這回媽媽把她的書包填到灶坑里燒了。小琴只好當了民辦教師，嫁給外地一個木匠，很快有了兒子。

聽家里人說，小琴不但要教學，還要和丈夫種家里的地。但不管多忙，一回到家便拼命教兒子認字學算術。只要丈夫一說她只管兒子不管家，她就生氣，就急眼。丈夫拿她毫無辦法。

兒子上大學，終于圓了自己的求學夢。小琴是普通的農家女，小琴是不一般的強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