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希 | 文

如何快速毀掉一個人的好心情？

方法有很多種，但論性價比而言，我想沒什么比陰陽怪氣更好用了，其中又以如下三句最為精辟：

第一句，不管對方討論什么，有沒有依據，都能以不變應萬變的“就這？”

第二句，以反問來加強語氣，讓對方如鯁在喉的“不會吧？”

第三句，如果你反駁，那對方就扔出殺手锏一錘定音：“他急了！”

以上用例，再與一些如今含義已徹底翻車的表情配合使用，瞬間就能讓你血壓升高，眼里窩火，面部表情因憤怒而變得扭曲。

中文的博大精深也一下子凸顯了出來，一不留神，你就成了他人負面情緒的宣泄口。

而即使你想沉入游戲世界消停會兒，各種變了味的功能也能換著法子讓你不快。

比如可以是一句“哇哦！”、“謝謝你！”。

也可以是當己方劣勢，隊友的一句“干得漂亮！”

總之每一個字看起來都不尖銳，書面表述也溫文爾雅，但你就是能明確地感受到，她在激怒情緒時的過人之處。

舉個例子，某一天當你逛故事分享社區知乎，看到有人提問“為什么會有人找不到對象？”

你的第一感受是，這是一個探討兩性關系的社會議題，背后折射的是提問者的良苦用心。但沒過多久，你又發現這樣一個帖子：

“不會真有人沒有女朋友吧？不會吧不會吧？”

語言的攻擊力瞬間就暴漲了起來，以至于被這些話刷屏的人開始評價：“‘不會吧？’是今年最惡心的梗，沒有之一?！?/p>

于是久而久之，面對這些網絡語言的黑暗面，網友們賦予了她們一個時髦的稱呼：陰陽怪氣，又稱yygq。

在漢語詞典中，“陰陽怪氣”一詞的解釋為：形容言談、舉止等乖僻、古怪，或說話、態度不真誠，讓人估摸不透。

而萌娘百科則寫出了“陰陽怪氣”的本質：一句話的言外之意，決定是否有陰陽怪氣。

換句話說，和當年依靠無數電競玩家日夜創作才成就的祖安文化相比，陰陽怪氣的經濟實用性絕對更勝一籌——她雖然失去了對精妙的邏輯的追求，但簡單的幾個字，卻半遮半掩，千人千面，讓對方在不同的場合下，能品出萬般不同的滋味。

比如聽到“懂的都懂，不懂的我也不解釋”、“你品，你細品”。

明明對方什么都沒說，也沒出現冒犯的詞語，但就是在千奇百態的解讀下，準確無誤地戳中了你的痛點。你只恨不能沿著網線爬過去，和對方來一場線下PK。

而當你試圖戳破對方背地里的揶揄和不真誠，對方又會適時地丟出一句“我是在釣魚”來圓場，頗有種占據道德制高點的意味。

至于這種表達手法緣起何處，早已無處探尋。

不過在一些主播身上，我們還是能看到丁點的蛛絲馬跡。

在段子比成績多的《英雄聯盟》選手otto從職業賽場隕落并轉型成主播后，他曾因拉胯的塞拉斯，被人嘲諷：“他新英雄一直可以的”。

而這一手“xx一直可以的”，就是使用陰陽怪氣來刻意抬高對方實力，從而平添了幾分矛盾與不和諧感。正如一些人看《后浪》覺得渾身不自在，看《最后生還者2》的外媒評價覺得恰了爛錢，都與otto“新英雄一直可以的”，算是同源。

后來炫神、山泥若等主播同樣沿用了這個梗，于是“xx一直可以的”，便作為一個經典嘲諷，在電競圈里逐漸流行。

當然，事物的演變總有個過程。而事實上，最初的陰陽怪氣也沒那么尖酸。比方說，許多人一開始玩陰陽怪氣，總會聲明“純路人”、“非xx鐵粉”，來彰顯自己的理中客身份，表明自己沒有傾向，也不站隊。

還會在文字開頭加上“確實”、“有一說一”，以此來掩飾自己說出的話其實一點也不“純路人”。

再貼上一個狗頭表情，則讓評論顯得更加幽默，減少幾分刻薄，防止自己在調侃時被戾氣太重的網絡環境反噬。

不過在如今網絡盛行的“real”風氣的引領下，價值表達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，以至于一些人連站隊、質疑的行為都免了，轉而開始享受極致的快餐式的語言：

為什么覺得我們會？

你不會真覺得大家都學會了吧？

我他媽問你了嗎？

而表情的變味也在“陰陽怪氣”中功不可沒。時至小小的表情已經成為了陰陽怪氣最顯性的特征。

誠然自誕生起，一枚表情的含義就從來沒有定論。但當善意的初衷與人類社交的復雜性相遇，表情的潛臺詞卻開始不受控制，并跟隨網絡環境的變遷一步步走向了對立。

這些表情就像一瓶催化性質的助燃劑，火上澆油之后，語氣的陰陽程度直逼天際。

也可以用作白蓮花式的偽裝。

當然如果你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表情，“復讀”也不失為一種渲染情緒的手段：

而復讀的次數，則與欠揍程度妥妥的成正比。

只不過，作為一名只想在上班、學習之余上網沖浪放松一下的青年，這些陰陽怪氣對我來說顯然是災難性的。

事實上，在語言學概念中，“陰陽怪氣”的源頭——“說反話”，其實是一種人與人之間比較禮貌的交流方式。她可以通過一些含蓄的表達，來代替企圖向對方施加的赤裸裸的冒犯，從而維護社交過程中的禮貌原則。

于是有些人也說，陰陽怪氣不就是這樣一種禮貌的幽默嗎？何必上綱上線呢？

然而，幽默與諷刺最大的區別，就在于前者使人發笑，而后者會將人刺傷。正如有網友提議，AI完全可以靠“陰陽怪氣”來通過“圖靈測試”，因為陰陽怪氣的話大多邏輯混亂，指代不清。

當AI變得陰陽怪氣，屏幕另一頭的人類也只能在浮夸的話語中變得茫然而不知所措。

而說了這么多或許你也看出，現在的陰陽怪氣，某種程度上已經與狗粉絲的抽象話無二，成了現在網絡上一種純粹宣泄情緒的方式。

因此，為了友誼的小船長長久久，有些時候還是拒絕陰陽怪氣吧。

部分圖片來源：虎撲、百度、微博

-END-